如烟

首先得说明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字、爱情和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如是说。

认识秦关像是很多大老爷们相识的场景，我是在篮球场上认识他的，还没认识就和别人干了一架。

大一的某天下午，那天天空阴霾的让人害怕，似乎预示着有些事情要发生。不知为何突发奇想一个人跑出去打球，平时都是和我们班一个一起去的，篮球嘛，有默契才有欢乐。结果阴差阳错和秦关分为一组。半场三人制小组打野球，我们组第一次上场就很被人看好地毫无疑问败北给三个穿着体院球服健壮如牛的肌肉男，气喘吁吁地退下来了。下场后秦关面色颓然坐在球场上，背靠着篮架，双眼无神盯着球场上。过了半会，慢腾腾伸出手在脱下来的衣兜里摸索。掏出一个绿色打火机，和一包红双喜。自己往嘴里塞了一根，又从中抽了一根就着烟盒递给我，我不假思索的接过来，用他的烟吸燃。我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长串没有形状浓浓的烟雾开了口，“现在这个校园抽双喜的越来越少了。”过了半天，他吐烟圈时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第二次上场后，信誓旦旦一洗前耻的我两很生猛。对方几个肌肉男也有些招架不住，频频犯规，秦关对位的那位像是非洲逃难过来黑肤色动作很大。一次次看着都血腥的身体碰撞，一次次将内心愤怒火花聚拢。后来只听见秦关声嘶力竭怒吼着骂了一句，“我操，你他妈会打球吗？”完事直接给人家脸上狠狠一拳。我想这座火山终于爆发了，看见其他两个毫不逊色冲向秦关时，我想也没想就朝离我最近的用力踹了一脚。后面打得像是煮烂了的一锅面条，死缠搅合在一起。

后面的事情，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拿住后。详情可以查阅年春季XX大学教务处《关于秦关和清河两位同学打架处分》以及我和秦关关于此事的说明和检讨。

两个男人的情谊就这样在流完汗水又出了点血的情况下发了疯地长大。

认识秦关那会，我刚和女朋友分手。

秦关说什么也要给我介绍一个，我就纳闷了你丫的为毛不给自己考虑下未来的幸福。

原来，秦关是文学院的。我当年也是个把头发蓄的很长，左手夹支烟假装忧郁地发呆的文艺青年。不时向他们院的杂志投一两篇华丽辞藻堆积而成的稿子，有个女生拜倒在我华丽丽用词上。

我听秦关缓缓说完，并摆出一副痴迷花痴样子，便喷了他一脸口水惊醒他的意淫，“拉倒吧。”

事实证明，我上面面色凝重义正言辞对他说的话被他当屁一样过滤了。

那天，天气很好。白云像鱼儿从蓝的刺眼的天空游过。秦关说什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两单车，非要我和他出游。

我一脸不情愿到了现场像是吃了诱饵的鱼却摆脱不了了。

秦关一只脚踩在地上撑着单车，意气风发的样子。旁边的双坐车上后座已被一个说不上花容月貌的却也看得过去的女孩霸占着。然后秦关一副贱兮兮的笑着道，“这个就是那个你的忠实粉丝，她叫唐云。”我看了看那女孩，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这场郊游确确实实变成了两个人了，秦关狼心狗肺的前面跑了。我载着一个人追不上，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从视野里面消失。

开始一段冗长的沉默。

突然，“嗯，你喜欢看谁的书啊”

我假装酝酿了会儿，“韩寒，你呢？”

“哦，小四的。”

我当时心想那我们就没戏了，除非韩少和小四会搞基。

过了会儿，“嗯，清河。你读过很多书么？”

思量了下直接说，“没有，除了教科书很少看其他的书。”

之后，可能是被我上一句话噎的，而一路缄默。

我和秦关喝过无数次酒，难以忘怀的场景有三次。第一次是刚认识那会，两个人鼻青脸肿却兴高采烈的满天瞎扯。第二次是秦关带着女朋友认识我，秦关刚拿起一瓶酒吹掉，然后他的前女友扯了扯他的衣襟。刚刚意气奋发的样子消失了一大半，我看在眼里还是很难过的，一个人闷闷不乐在哪儿喝酒。秦关过了几分钟支走女友，然后进来一杯杯和我碰，没有说话。第三次的时候，也就是女友和他分手的晚上，实际上是他一个人在喝，哭哭啼啼地说着一些事，逻辑混乱的让我无法理解。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哭得像个泪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那晚过后，秦关和我开始坠入一种被我形容为“犬马声色”的生活。很多时候学校不见影子，晚上通宵达旦的上网打游戏，看电影或者是出去喝酒。白天大半时间在睡觉，我本来也对我的那些由一帮死了很多年的人折腾活着的人工科专业课没多大兴趣。偶尔跑去上课也纯粹出于内心的惭愧。

在那段时间里，唐云没有再来找我。我过的很舒坦甚至可以说放纵，内心始终隐隐不安，荒唐而荒废着。

秦关的样子已经落拓到一半像那种疏于打理的艺术家，一半像是街头无家可归的乞人。头发疯长，满脸胡渣，有时候我看见他的样子心里莫名的难过。

我们把大把大把的钱冲进网吧或者是换成烟和啤酒，往复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沉溺于烟雾，酒精和网络制造出来的虚幻世界。

学校旁边有一条不太雄伟的河流过，两旁则是长长蜿蜒的河堤。很多次深夜里抱着一堆啤酒，坐在月光下的河道边，两个人安静不说话。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觉得很好听。河道周围的枯黄杂草直直的矗立着，风呼啦啦的吹过，月光下的河道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和我两的呼吸和潺潺流过的声音，真实的存在感让人觉得世界才是虚无的堆积。漫天星空像是盛大的烟火一样，漫天闪烁的星光像是跳跃的光。舌尖上微微的苦涩不动神色拨动心里安然，半瓶时候摇一摇液体击打瓶罐的声音像是海浪一样雄厚。喝完的空瓶子被用力扔到河里，叮叮当当浮浮沉沉飘到天明，飘到天涯。

清早顶着朦胧的晨雾回到宿舍时，宿舍的七层楼爬的我气喘吁吁，好像爬涉我的大学一样艰难。在我翘掉一整周的课无所事事在这个城市瞎逛，和秦关像是两个午夜的精灵穿行于霓虹妖冶的水泥森林里。我想我的大学生活是过到穷途末路了。

瞎逛的时光飞奔似的碾过。当再次见唐云的时候我都有些认不出她了。画了浅浅的眼影，略施粉黛，温婉尔雅的样子让人心动。她现在接手学校文学社了，打电话叫我和秦关出去吃饭。秦关唯唯诺诺说是不去，我看着他的头发比我们这种理工班大多女生的还要长。然后想着就感觉到我们最近的生活近似接近自残般便伤感起来，最后梳妆打扮了下我一个人赴约了。

深冬的阳光慵懒打在唐云脸上，然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认错人了。不久前的容易脸红，腼腆的女孩现在落落大方的样子招人喜爱。去吃火锅的时候，寒暄之余才发现半年已经没见了。一起唏嘘光阴似箭，白衣苍狗。几杯酒下肚，唐云脸上泛起红晕。她说了很多，关于文学社的事，关于自己的事。文学社如今举步维艰，她自己实在束手无策了，也只能想到我和秦关了，希望我两可以帮她一把。我当时就惊讶于有人可以这么高看自己。

送走唐云的时候都没有给个肯定的回答，她落寞的走了。

我回去告诉秦关的时候，他不置可否的样子像是频死之人，我想我们行将就木的样子或者和死了是没有区别。

晚上收到一个来自唐云的短信，“我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当时不知道这句话里面包含多少隐晦曲折的深意。看完之后不知道回复什么便没有回复。

就在唐云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春分得意的时候。我开始反省生命的本质，只是单纯的反省没有任何用途，徒增烦恼。连我们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科班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觊觎唐云时，我的生活是一片灰色。

我开始失眠，虽然是白天睡觉，可是原来一回宿舍就是沉重的睡眠，现在一丁点的响声就会让我清醒，无法睡去。为此我的脾气变得很坏，经常冲舍友发火。长时间的清醒状态首先受到冲击的是身体，感觉疲倦却还是睡不着。最后开始精神恍惚的状态，任何事情也提不起状态。整天黑黑的眼眶，一头枯燥如稻草的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从小营养不良的主。

睡不着的时候躺在床上想过去那些波澜不惊的往事。最多的场景是小时候我们一群兄弟姊妹们一起玩耍的样子，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一想到这么糟糕的现在这个样子，就难过的要死。我开始策划着自己的一场逃亡。属于自己身体和心灵的逃亡。

好不容易熬到大一结束，我看着那些毕业学长成熟的打扮，高高的学士帽，肃穆的学士服，恍惚看到自己无力的踏上同他们一样风雨飘摇的路。

暑假在家的日子，对我来说接近于原始的生活，早睡晚起没有任何吵杂，心静如水。像是修行般获得莫大的收获。在家的日子不抽烟不喝酒，偶尔用零花钱去买个雪糕舔着吃一下午。

不看小说的日子让我精神上奇痒难治，像是有一簇蚂蚁往心里钻一样。我实在无聊就跑到我家旁边不远的小学去看孩子们上课。有时候在学校围墙上一座就是一个下午，看着童真笑靥的他们，偶尔也会想到是否有一天也会落魄到向我们一样没有方向的盲目。

爸妈以为像是高中一样繁忙的学业不容他们亲爱的儿子喘息之力，所以在家百般纵容我的无耻堕落。半年不见得父母还是如此温情，到什么时候都只是亲情不会让人失望。只是我的样子也很让他们操心。

年初春，离开家的时候，我带着报名的钱一路转车去了西藏，出发前把手机卡扔在了月台上。

从春暖花开，冰薄水暖的成都起航，初到成都时差点被这个魅惑的城市迷住。从成都一路而行，初春的风光大赦人心，一路上是出奇的淡定从容，没有丝毫躁动。

康定的高原辽远苍凉，由于是初春，一望无垠的苍黄景象。我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的旖旎美景，天空高远而湛蓝，路边枯草立的直挺挺的牛羊安静在一边吃草。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淡阔从容的天涯。

从八宿开始遇到很多朝圣者，虔诚的用身体丈量着心中神圣的信仰。司机看到后将车停到一旁，自己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不慌不忙等着他们走远。

初到拉萨刚下车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布达拉宫高高在上，明亮的阳光从山上直直流下来。我情不自禁跪在地上掩面流泪。真的无关信仰什么的，只是想哭的冲动。

在拉萨认识了雨，雨像是夏天暴雨过后的蝴蝶，总是在我疲惫姿态蔓延滋生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像是一条清澈的河汩汩流过，让我得以洗净身体里沉重和不堪的尘垢。我在拉萨第一晚没有找到住宿，心想只好暂时寄居于kfc了，然后晚上十一点多了跑去转经。初春的拉萨晚上很凉，一女孩穿的单薄的衬衫在专注的转经，我默默跟在她后面。

转完所有经筒，女孩安静坐在侧旁的台阶。月光流水般温柔铺在身上，目光无神看着远方。我看着这个身形单薄，面色寡淡的女孩想起了唐云。于是我把拿在手上的外套扔了过去，“姑娘，天凉，小心冻坏了”她接住披在身上。对我努努嘴当是答应了。

料峭春风吹得我有些打颤，我从裤兜摸出一包爱喜，自己点了根，顺势朝她递去。她接住后点燃了，我们两并排坐着，只抽烟不说话，突然之间好似顿生出由来已久的默契。

临走时，她起身拍拍裤子，瞥了眼我鼓鼓的双肩背包。

“刚来的？”

“嗯，下午刚到拉萨”

“这么晚了还出来转经？”

“没事干呗~”

然后从台阶向下走着聊，最后得知她是西藏大学大二的，不习惯宿舍嘈杂的坏境，外面租的房。雨问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想了想，“如果不来这儿，我也大二。”

她明显一愣，然后缓缓地说“为什么出来呢”

“我也不知道。”

之后一段冗长的沉默。到了一排密密麻麻低矮房子时，淬不及防打破沉默“我到了，你住哪？”我笑着道“kfc”雨的笑脸凝固着，然后仔细看着我像是在心里挣扎着。最后拉着我进了她的房子，说是先让我住她那。

只有一间狭小看起来逼仄的小屋，地板上凌乱地扔着些乱七八杂的杂志，一个小床上斜斜地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大团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充电器。

整伤半响，好不容易在地上腾出一块地方给我铺了地铺，入睡已是凌晨了。

半夜辗转良久无法入睡，起身拉开门出去抽了支烟，吹吹风。我起身准备进屋的时候，雨也出来了。睡衣宽大的像孕妇的睡衣，拉萨的月光下皱褶耀眼生辉。

雨递给我抽剩的半包爱喜，第一次抽这种烟，女士烟，苦涩而微微冰凉的感觉。

那晚上云里雾里，抽完了所有的烟。我给雨说到了天明，述说了至今的经历，醉生梦死的无奈。我不知道为什么给一个陌生人说的这么多心坎里的事，或许像是雨毫无保留相信我而感染我，有些东西是可以传递的。

那夜我说了很多，到了最后我失声哭了。

我也忘了在拉萨呆了具体多么长的时间，只记得那时很悠闲，心淡从容，偶尔睡醒后雨已去上课，洗漱完出门喝酥油茶，然后去人声鼎沸的街道懒散走着，鳞次节比的小摊铺拥挤在两旁，哪里人们穿着色彩鲜明的衣服带着奇特而有些笨拙的首饰，长期受高原日光照射肤色黝黑而健康。他们嘴里嘟哝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有一刻我想要把灵魂禁锢在这儿的冲动。不再为了子虚乌有的苦痛而去自甘沉溺。我想可能是着离天最近的地方洗涤掉了我身上的尘埃，布达拉宫清晨的钟声熏陶的。

有时候下午没课我会和雨牵手去逛他们的校园，像是湮灭于人群里的很多情侣似的，雨遇到同学了赶紧把手放下红着脸和他们打招呼。晚上雨会炒几道菜，两个人窝在那个逼仄的小屋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时而哈哈大笑，灯泡发出橘黄色的光暖烘烘的，温馨像是一家人。

未完待续

转载请注明：http://www.obikw.com/xgyy/14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