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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碱滩齐未儿



盐碱滩

齐未儿一盐碱滩上的植物品种不多,长得铺天盖地。有一种野菜“海蜜精”,伏地而生,逐层生长。八到十片椭圆叶子,边缘泛红。根锥子般往地下攮着扎。春深到阳光和暖,正是那根味浓时候。撸去粘在外边的湿土,剥下外皮,一脉枯甜自口舌漫起,沉延于四肢百骸。故乡近海,海地多盐碱滩。姥爷说是“碱疤瘌地”。我生在盐碱地,和这里的每一株植物一样,平凡,沉默,尽可能隐忍。一路成长,从根之末梢到叶之边缘,甚至影子,都被盐碱腌过,还被盐碱腌着。盐碱的因子统御着,即便是生活磕碰,顶落血痂高出肌肤的那个疤也与旁人异样,一半含碱一半渍盐。盐碱填充在肌体里鼓鼓囊囊,倔强地栉风沐雨。想屈服,盐不肯碱也不会点头。放学后,孩子们相呼着走出校门,书包也来不及送回家,“哐啷哐啷”拍打着屁股,向野外跑,路上捡拾筷子粗细的树枝挖海蜜精,海的蜜,光凭手指头抠不出来。天气越发暖了。根生出筋骨,甜味之甜退隐进根髓里,甜味之味变成力道打进茎叶。叶间抽出花梗,径向高处,托举聚伞状白花。花与植株均筋枯骨瘦,花似干花无人采,株如老僧向禅风。入夏,碱蓬草探出胖脑袋,拱裂头上土盖,一挺身半拃高,不经意地一铺展便有巴掌大。脚下那些冒着白泡泡的碱土,再也看不分明。提着篮子,拿着铲刀镰刀,轻剜,连根带叶到了手里,抖抖扔进篮子。不上半日工夫,满满一篮。掐下梢头鲜嫩的,滚开的水里,翻几个身,入凉水沥干。包饺子。拌蒜末酱油,多下半碗清粥。碱蓬草结籽,秋日就到了。慵懒最先落到牛羊身上,走几步愣愣神,才啃上几口。秋日草盛,盛草多籽,籽多的秋日肥厚若肉,微视下的大野,到处都是草们堆积起来的粮仓。人也吃,缺油少菜的日子,提着袋子捋草籽的多是女人孩子。碱蓬草肉乎乎的叶子一天一天散失水分,那些飘离的水分回望中,碱蓬日渐枯瘦,一副皮贴肉的嶙峋样子,腰弯背也驼,盐碱骨架依然挺着,无衰败相。通体变成红色,赤红色,熊熊燃烧,展目望去,天边云彩也变得嘹亮。夕阳匍匐在碱蓬草根间,蚯蚓似的爬,做自己夜间的窝,碱蓬草的火红安静得发痒。一只灰兔蹦起来,一道一道波纹,红的,酒红的,赧红的,荡啊荡,漫向远处的林子。秋风贴着季节的纹路吹向纵深,白色芦花招展成一面绵乎乎的旗帜。土路上多了迎风跑的孩子,土粒子打在脸上,盐的咸碱的涩含含混混。他们爱钻芦苇荡,爱惊起蒲鸭嘎嘎地叫。他们割苇子,一大片一大片的老绿倒了下去。蒲鸭贴着水面灰黑色的惊飞是馈赠,留下的淡青鸭蛋亦是馈赠。到了冬天,冰驮得住脚,鸭蛋就跑到湖塘的苇丛里。放倒的芦苇勒成一大捆,背在背上,太阳在纷披的苇叶间晃呀晃。一个一个小孩子背着一团一团绿,白光下远远地缓缓移动,绿下头汗水腌渍的小脑袋上,咕噜着一对一对冒坏的黑豆眼儿。蓑衣草有大人那么高,三棱状的茎秆顶了栗棕色像枣核一样的籽。割回摊在场院上,让阳光揉遍捶透,柔和起来。很多草,要放进水里才变得服帖,唯有它,这做成蓑衣后要凄风苦雨里穿梭的蓑衣草,与众不同。雨水纷扬的日子正好儿用来释放骨子里的阳光。父亲说:穿上蓑衣,挡雨又暖和。雨天没有斗笠可戴,大家顶在头上的,是个小伞一样的凉帽。秫秸细篾所编,里层粗枝大叶,外层细密工巧。做帽圈的叫马蜂草。一种匍匐于盐碱滩上的长草,尺把长一个节。蒲草临水而生的多。春上的蒲花被孩子们所爱,因为可以入嘴。每一棒蒲花都被那些小嘴儿惦记,每一棒蒲花都极难逃过那些小嘴儿。长高的蒲割下编蒲包,装鱼,不怕水,轻又结实。蒲扇用蒲生在盐碱滩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纤弱小巧,团团绕绕方把蒲草的细致神态插折出来。盐碱滩上有树,多是柳槐。没有一棵高大粗壮。也很少见成排成列,总是独树,孤零零受着四时的风。偶有过路的鸟儿歇脚,也只是歇脚,连鸣唱也忘了。拾柴人牧羊人依树喝水点袋烟,重物并不下肩,借树干挤着不落。炊烟起自一家,逗引出又一家。将整个村子淹了。淹的村子不再那么需要太阳,太阳落寞地往山那边掉。羊倌儿已经不需要鞭子,羊们思圈,齐齐扬了头等,等着靠在树上的羊倌儿吐出最后几口烟,等着那树弹一下羊倌儿的老脊梁,等那几声咳嗽都落在树根拱起的盐碱土上,缠了烟袋一起回。“妈的,盐碱地,找棵直溜树都难。”树不直溜,依然可以拧出柳笛,绿皮中抽出新春返润的柳杆儿,白得含着光似的。二姥爷佝偻着,拄着膝头慢慢跪下去,右腿,然后左腿。早年在海水中泡着,关节不好,双腿不能同时弯下。他的头发花白,像是盐粒子中那种乌涂得发灰的白,被风吹得乱蓬蓬。他没那么多话。兴许也有过爱说话的时候,盐碱风呛,咸硬苦憋,那些旋窝在腹中的话来不及长大就被腌渍,如同缸中的咸菜——绿都是沉老的。如同盐碱滩上的植株,如何也长不出一条隽拔的躯干。咸菜也好,植物,甚至盐碱地上的石头也好,都有个命在大野上漂浮,腌渍与被腌渍,匍匐的时候,以及偶尔昂首,反过来腌渍那些身外物——那一切,自然而然。盐碱欺凌他,他从土地上刮收盐碱,以盐碱续命。“海边人,买盐吃?”他信奉人勤地不懒的话。刮盐的铲子不同于任何一种工具,侧面加柄的钝刀。无需用力,铲子自身的重量足够用。刮盐的人只需领着铲子走就好。一层土刮松,扫成小堆。那是硝土,皮匠们熟皮子,炮仗局拌炮药才用。平常日子不需要那么大的响动,响动下头埋着咸淡滋味。他给盐碱地分层,他刮扫盐碱地的土。过程缓慢而熟练。身前身后的土多起来,迟疑一下,撑起身子,他慢慢站直。两个膝盖处,各有一块醒目粗布阴湿的白。他没白要那些含盐的土,他给它们跪过。淋盐的锅跟街上喜欢做媒的邻家大婶似的——足够老,嘴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多少要有点璺缝儿滴答下水儿来。好锅安在灶上吃肉油菜油,漏了的锅反扣在缸上给咸菜们搪沙。淋盐的时候,搓进盐土,慢慢把灶上吃下去的盐再给吐出来。盐放进锅里,拍实,覆一块席头儿,锅底下早就放好了接水的桶。后门外井里的水一瓢一瓢折在席头儿上,顺着缝隙渗进盐土。席头儿管得住土也管得住水,土不溅,水也不溅。水在盐土的缝隙间往锅底聚,滴答,滴答,从璺缝儿中钻出来,滴到洋铁桶的水面上,砸出一个一个浑浊的乳白莲蓬。一粒褐黑莲子蹦着跳着自桶底浮上来。莲子是特意放进去的,水里盐多,莲子就在水面漂着。盐少了,莲子便静卧在桶底。莲子终于没有丝毫上浮的意思,锅里湿透的土垫到墙角。墙角已经有了一个坡面,释出盐分的土忽然就松弛下来,容得下野草种子安身。绒绒绿绿一层,拥着墙基。灶间水汽蒸腾,扑到橼子檩上,打得塔灰一摇一摆。锅里的水渐渐少了,雪花盐锅巴一样在锅帮上贴着,水下去一寸,白锅巴贴上一寸。母亲一边添柴,一边把盐刮到罐子里。锅底剩一个洼儿,黄浑浊浊。母亲说是卤水,点豆腐用。喝了要人命。锅底的湿盐带着卤水根儿扫进个布袋子,台阶的石头上摊着。石头湿了一片,坏了蚂蚁走习惯的一条道,那些蚂蚁在石头上石头下的缝里乱蹿。灶里的灰凉了,草木灰扒出来,灶前的地上铺平。盐袋子又被提进来,圆滚滚地扔到灰上拍平,上边再盖一层。傍黑时候,拍干净沾在袋子外边的灰,袋子与袋子中的盐干松得爽利。棉衣裤褥子被子洗过,也要放在草木灰上焙。她把这叫作“擗一擗”。她相信草木灰的神奇,像信徒们信着他们各自的神。剐破了哪儿,拈起一点灰敷上,血不流了,伤口跟着愈合。父亲也信,育稻秧,他要把草木灰和沙拌了撒在稻种上。母亲专爱往茄子西红柿的秧根攘,说治蚜虫。盐碱地上生草木,那劲儿,草木灰里还不散。盐碱地上人家蒸馒头愿意搋碱。面发大了,缸里舀水稀释成碱水,倒干面和,揉着揉着,香味就出来了,蒸出的馒头不黄不酸,雪一样。碱不需要刮,“扫碱”。碱是浮土,淋盐一样淋了,无需火熬,等足了时候,就有碱冰生出来。再等,冰就化成粉。熬,是为了团成碱坨子存放。村里人淋了盐淋了碱,要分几份,送给外村的亲友。有常年刮盐扫碱为生的人,盐和碱分装筐里,挑到远一些的地方,走街串巷吆喝小卖。三盐碱地不适合大庄稼。唯有水稻能活得很好。种稻要先育秧。秧田必得近水源,又不能离田太远。一眼井,家家户户盯着。稻秧蹿起身需要移栽时候,预备承载那些年幼生命的大田得用水漫——一次,两次,上水泄水。水泡着田地和天上的白云,天地中的盐碱都化到水中被水带走,空中的云朵湿了显了,干了没了。天蓝得不怀好意,阳光挟着树梢房檐上大咧咧蜗行。父亲站在院子里,望天,“预报说有雨啊!咋还不下呢?”田里缺水。潜水泵白天黑夜“突突突突”地响,把个日子震得恓惶不安。水从高高架起的管子喷出,划一道银亮的粗弧线落到渠坑里,落点四周被撑砸得圆圆鼓鼓。愣神的工夫又有后者砸下,挤了位置。一条银白折曲在大地上,田地吸吮那种白色,留储那种白色。白色摊开,白色安静,一方一方明亮的田。风飕干水面,掠取那种白色。水溶,风干,水溶——被撕扯,被争夺。直到那白色宿进每一粒米中,安妥自己。每一块田都需要水,浇水要抓阄排号。父亲握着趟板从田的这头推到那头,他走过的地方,田平了。泡水的土块,曾经大口大口吐过盐碱,吐出盐碱的土,不再愣硬。泥浆满腿的父亲伸指探了点水,替秧苗尝尝,不咸不涩,便能插秧。稻苗探出水中天,鲜鲜绿绿,每一个叶片都向上刺。它们吸尽了所有欢乐——两个天之间,留下忧愁给农人。水仍然不够用。缺苗要补。大家都缺苗。大家都想着补。稻苗成了水之外另一个忧愁的潴留处。邻近另一个队的田地里,有剩下的稻秧,想找人帮忙清理,没提钱的事儿。跟着父亲,我把全副精神都用来应付脚下滑溜的田埂,那么多脚踩过的田埂,比泥鳅背儿都滑。盼望趾下长钩抓进泥里,让我稳稳当当。端着一盆泥水稻苗,左晃右摇,盆卡在腰侧走,胳膊酸;骑田埂上推着走,腰酸。盐碱地里长稻子,也长酸。那些日子,人插秧补秧,秧填充人心思里的空白。人与稻在盐碱地里蹚水踩泥,把盐碱服帖帖地踩在脚底下。秧齐了,秧绿了。父亲说,畦垄里走走活泛活泛,那些稻苗长得好。它知道咱惦记嘞。先人的坟,在稻田中间,青草覆茂。黄绿身子的蛇在田里左右弓游,水面托着它的小脑袋,搅起的波纹被稻秧割得细碎。水中的泥缓慢沉落,天光安静地伏在水里。水中的人不需频繁拔着走动,站定在温煦里小憩。水蛭窥得机会,附上去,只一刻就撑得脑满肠肥。四那一个秋上姥爷攒了不少苇子,青苇割回,堆在墙边蓬起老高的垛。挓挲的叶子慢慢枯黄。滩上的苇子,叶子黄了碎了,也不软。冬日偶有好天气,院子里不大冷,院子终究比野地好,土不会冻成野地里的样子,还可以楔进两根木桩。木桩钉进土里,牢牢稳稳,搭一根梁就可以编苇箔。编是农人服侍土地之外侍弄禾秆的手艺。盐碱地之上的树立物,最终都要以倒伏的姿态吐青延续自己——草成了草帘子。菖蒲成了菖蒲帘子,秫秸变成秫秸帘子——承托,覆盖。只有人例外,人倒了,跃过被“编”的那道程序,埋进盐碱土中,化成盐碱土。芦苇一把一把捋顺一箍一箍勒紧,地上的苇箔一寸一寸长着。芦花与苇叶没被去掉跟着苇秆,阳光亮得晃眼,三五根一掐的芦苇带着芦花挥过头顶,天白绒绒的蓝。他老得只剩回忆——滩上跑着看架鹰的人追兔子;光秃秃的树底下,慌不择路的兔子一头撞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他给家人改善了一次伙食;他害怕赶夜路,荒坟里狐狸炼丹,鬼火一闪一闪,野枭“喳”一嗓子,头皮发奓。在他的讲述里,所有得意与慌张都白白淡淡,新奇的颗粒石子般随着一次次复述化成盐碱地上一层灰白屑面儿。老家房子的房顶要铺好多层。立大架,砌砖将大架撑足,椽檩之上铺净箔——去掉芦花与苇叶。净箔真干净,一根一根一样粗细。净箔之上加苇帘子。我家房上铺的是苇席。苇席是父亲买来的,他在粮库工作。在那里,粮食们需要在苇席之上存储,以便防潮隔碱。足时更换。让父亲花钱的地方不多——为房子,为老人,为出嫁的闺女。上过碱土,房子工程基本结束。挖碱土要出村南行,野地里不少大大小小的坑,像一个个悬而未决的心事,冬天承风,夏天积水。水是浑黄色,除了蝌蚪,别的什么也没有,那些蝌蚪在坑水里无聊地活着等日子变身,成了癞蛤蟆。坑边长满枝繁叶茂的碱蓬草,粗枝大叶。这种碱土和淋碱用的不一样。在它上面是可以种庄稼的黄土,挖进两锹深,土变成鸽灰色,有些偏红。土呈砂性,沥水。雨后不胶不粘。土堆在房顶上,小山包一样。父亲把土叠出埂,一家人都在房上,一家的布鞋都在脚上,从这头到那头再回来,直到踩实。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垒好的一道道沟淌下来,碱土冲到地上,成了灰白色细沙。雨天,鸡们显得慌张,叽叽咕咕躲进棚子里的粮囤底下,东抓西挠找吃的。父亲刚把新买的踅子圈围好,出过风的稻谷瓷瓷实实藏身其间。趁母亲不注意,抓一把,扬在房檐底下。她看到了就说我,别拿好粮食给鸡吃啊!那个时候,她正扯父亲换下来的旧踅子塞到灶下,火呼呼地舔着锅底。炊烟不紧不慢地升腾,下雨天,炊烟让尘世安妥。踅子亦是芦苇编的。一臂宽,很长,扯开,能从街头卷到街尾。粮食倒在木板上。踅子一圈一圈盘着围,围一圈倒几袋粮食,再围一圈接着倒——粮堆和踅子圈比着长。锅上的蒲盖一用多年不换。亭子帽儿似的。从中间最高的地方开始编起,两侧有耳。揭锅时提耳,“腾”地一下,热汽直扑到檩箔上。吃了多年淡青色稠粥,第一次出门,看到碗里惨白的粥清汤寡水,心下难免抵触。及至入口,真是寡淡无味不如白水。表妹从山里来闲住几天。每早做的第一要事,是跑去门口小商店,买两瓶汽水抱回。笑话她娇气,她不以为然,“你们的水太咸,剌嗓子。南北二庄左邻右舍彼此相见,一笑点头,唇间几颗暗黄牙齿像是在彼此映照。水土滋养着水土上的人,盐碱渗透生活,也悄然无声地浸入生命每一个不被深究的细节。那些细节犹若踅子与粮食那样堆贴着,褶皱似的隐在安静背后,不动便不显。五砌进墙里的红砖来自远处,盐碱土是烧不下砖的。阳光的红被秋草劫下来清风里招摇,出不得正月便灰暗一片。指上的血滴进土里,黑一下,白了。红砖从砌进墙里的那一刻起就要守卫它的红色,风里雨里日里夜里,来自墙基的盐碱时时刻刻往它身上爬,静静悄悄往骨子里渗。所以家乡的砖墙老得快,粉粉面面墙边堆着。整堵墙,从砌成的第二个月圆起,就找不到一块光滑的立面了。面对一堵被碱攻击的墙,父亲缺少劝阻以及延缓的手段,连事后的补救,也显得笨拙。他所能做的,是拿一把锹去院墙外挖些土,和泥,摔在破损严重的地方。红墙上东一块赭黄,西一块赭黄,补丁一样,咋咋呼呼,打那儿一过,就硌一下眼皮。海风从盐碱地上跑过来,泥色新的压着旧的,越来越多。小炉匠坐在不远处鼓捣手里的家伙什儿,“锔盔子锔碗锔大缸”,他这么喊一嗓子,就有人拿着啥凑过去。他的手下叮叮当当响起来,一响便能穿透整个中午。他不时觑着眼睛瞅瞅铆钉的位置。长了厚厚茧皮的手指,摩挲着那些修补后的器物,丝丝拉拉。院子里有口大缸裂了璺,排着一拃长的铆钉,歪歪扭扭,像多足的大虫子趴在那儿。同样磕磕碰碰的,锅台上的盔子却仍然粗枝大叶地安稳着。这敞口大肚的家伙儿,能装不少东西,平时用不上,底朝上翻扣着。到过年,母亲把它翻过来装肉和骨头。正月过了,再谨慎地里里外外擦拭一遍,倒扣在锅台的角落。每天抹,母亲怕盔子蒙尘。她说,盔子搁不住碱拿。盔子黝黑而粗糙的样子,一张瘰疬皮包身。跟它比,缸实在幸运,有一层厚釉包着,不怕碱,也不怕盐,这让它们能够在日子里留存久远,爷爷用了,孙子还能用。柴草堆后面看到一个铝制汤匙,挂满了白碎的癣粒。手捻颗粒粉落,留一个坑洼的轻薄金属片,勺子二字窸窸窣窣掉进脚边的土里。碱土吃器皿,碱土吃金属。碗橱上的格子窗油腻显得脏。母亲温了一盆水,笤帚蘸了去刷,不一刻就干净了。“瞧,多好。”碱水出新,碱水愉人。一晃眼,几十年不知不觉过去了。

作者简介:齐未儿(李冬梅),有散文作品刊于《散文》《山花》《散文百家》《当代人》等。

编委会成员

草长鹰飞老写家。作品见于《北京文学》《散文》等。解文学诗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佃永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孟宪丛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协理事,尚义作协主席。毕俊厚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贾益林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戎飞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李冬梅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胡雪蓉诗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编辑部成员主编张佃永执行主编贾益林文字编辑杨云图文编辑侯晓红编辑制作樊佃亮投稿要求1、来稿体裁不限,小说、散文宜在——字以内,诗歌不得少于两首或字。文稿要有可读性。2、作者须得提供个人简介及清晰照片一幅。3、来稿必须原创,否则恕不采用。鼓励作者提供诗文配图(图片用jpg格式)。来稿不得抄袭、套用他人作品,文责自负。4、稿件一经采用,签约作者付30元一般作者20元稿酬,阅读量超过的签约作者付50元一般作者付30元稿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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